在大半个中国冰天雪地的季节里,我生活的城市也是寒气逼人,只有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犹如新年的脚步声,一天比一天来得响亮而热烈。
尽管不是下雪天,但寒风带着雨花刮在脸上,使我这个刚从空调房出来逛逛的人,也能感到不期而至的寒意。前边宽阔的大马路两边,挂满了各色各样大大小小的红灯笼,为这个肃穆有余的季节增添了不少欢乐而热烈的色彩。这样冷的下雨天,那些卖灯笼的父老乡亲还坚持守着摊位,他们不冷吗?就算坚守又能做成几笔买卖?他们这一天下来菲薄的收入,能够果腹否?我撑着伞,驻足端详着,整整半个小时的时间,间或有几个衣着得体的买主从他们的凌志或别克车上下来,在流金溢彩的灯笼世界里精挑细选,这个说那个鲤鱼灯好看,明年闺女要考大学,买个大鲤鱼灯图个喜气;那个说那对镶金带的落地灯大气,挂在160平方的新居大厅里很能生辉;也有一二对步行而来购买小件的外来务工者,北方漫天的大雪困住了他们回家的路,他们只能在这已经辛苦一年的异乡再次打发过年的这几天时光,苍老的面容和长满粗茧的双手,丝毫不能掩抑淡淡流露出的喜悦,显然拮据的生活并不能阻挡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象《白毛女》中的喜儿,大年三十了父亲因为躲债还没回家,但依然在那个北风吹、雪花飘、风打着门来门自开的日子里憧憬着幸福生活的日子:
卖豆腐挣下几个钱,
爹爹称回了二斤面;
带回家来包饺子,
欢欢喜喜过个年.
人家闺女有花戴,
我爹钱少不能买;
扯下二尺红头绳,
给我扎起来.
前面摊位上坐着一个眼神有点落寞的三十岁左右的异乡女子,呆呆地看着很近的前方,应当好久没做成一笔哪怕是几块钱的买卖了吧?连有人走过她都没有抬起头,丝丝点点的雨花从遮风挡雨支架的几个空洞处渗漏下来,变成点点雨滴淋湿着她左肩的衣衫,她也没有察觉或不想察觉,生活的艰难麻木并压抑着她的思绪,沧桑忧郁的神情、暗淡陈旧的衣衫,在一堆飞红流翠的灯笼堆里是这样的扎眼,教人不忍卒读。旁边的十岁男孩,应当是她的孩子吧,正在啃一块干面包,有点冻肿的小手,还有那脏脏小脸上一对大大的黑眼睛,好象从希望工程摄影家解海龙的《大眼睛》中走出来,搅出我一种难以言谕的思绪。
我知道,在这个年关将至的日子里,有很多这样飘雨甚至飘雪的红灯笼飘扬在城市的街头,而这些招摇的红灯笼下,还有那么多在寒风中衣衫瑟瑟的社会底层的百姓,他们在寒风中所得的微薄的收入,能够让他们过一个欢乐的新年嘛?
前方,鸿图大酒店门前经久不息“噼哩拍啦”的鞭炮声和烟雾随风弥漫开来,一对新人从宝马车队上手牵着手缓缓地往酒店门前的红地毯走去,他们无疑会有一个温暖的有情调的冬天,但就在他们不足百米远的红灯笼摊边,还有那一对正在讨论着过年如要结婚就寄不出钱给老家留守父母的小恋人,他们亲密并忧虑着的样子,多像《白毛女》中那个喜儿,在漫天飞雪中依然不忘憧憬那个贴红喜字的日子:
北风吹,
雪花飘,
风天雪地二只鸟,
鸟飞千里情意长,
双双落在树枝上.
鸟成对,
喜成双,
半间草屋做新房。
看着这些为温饱而依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坚持着的人们,我是很难过的,在我国GDP红线高飘的年代,还有那么多的人难能分享到经济发展带来的喜悦。小时候听过的《一江春水向东流》中伤感的老歌《月儿弯弯照九洲》,仿佛就在耳边,岁月长河已流过几十年,但还有一些熟悉的东西,在这个寒冷落寞的季节里随着歌声依稀响起-----------
月儿弯弯照九州,
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高楼饮美酒,
几家夫妻团圆聚,
几家流落在街头........
评论